這天的要務,就是拖著前一天看禿鷹就搞到沒力的身體上山。(還有裝備)我們得趁早佔到好地點搭起帳篷,並迎接晚上的"前夜祭"。 搭JR到達越後湯澤站再轉接駁巴士,巴士開到會場要費時40分鐘,順山路蜿蜒而上進入比我想像更深的山區。越往內部前進也開始有霧氣壟罩,到達時已經在飄雨了。
穿著雨衣、拉著行李排隊等待領取入場手環,人山人海塞滿了一個大空地,(這還不是Fuji Rock人最多的聚集) 要心平氣和的訣竅就是別看手錶。
才中午而已,越後湯澤站就那麼多人了!
紮營場有特設女性專用區,離公共設施最近,我們趕緊找了一塊不錯的高處開始搭。雨越下越大,而我的狀況其實不太好,前一天的瘋狂加上睡眠不足讓我沒有食慾,我很大意的讓燃料不足的身體面對濕冷跟勞動。 好不容易搭好,行李跟帳篷也濕透了──沒錯帳篷一吸飽濕氣還是會滲水的── 這時才發現我的充氣床墊在搬運的過程中... 被貫穿刺破了兩個洞! * 當時累得還無法擔心晚上的事,我們決定先去泡溫泉。進去前還不知道,這泡一次要花500日圓的溫泉在心中會扮演多重要的角色。花了很長的時間把身體泡暖,泡到受不了才出來攤在休息區喝牛奶,暖意與舒適的室內空間給我們一種「終究沒被文明遺忘」的安心感,我才開始思考現在要面對的狀況... 雨還沒有要停的徵兆;我的衣服與睡袋很幸運的沒濕掉,不過浴巾、毛巾淪陷了。(學到很重要的事:就算預報下雨機率不高,也要用塑膠袋包好行李! ) 但帳篷稍微在漏水、破掉的床墊還會返濕,衣服跟睡袋要是不小心也濕掉那就不好玩了。 為了確保自己無恙,(我可是嬌生慣養的城市小孩啊,嚇壞了) 我決定做件小小的壞事...在心裡發誓三次「我會來還」後,我把花200日圓租的浴巾偷纏在肚子上帶出場了!! 這個"肚兜"保暖效果不錯,今晚大不了就穿著雨衣睡覺吧。 * "前夜祭"大致是一些DJ放歌、街頭藝人的表演,空氣中有一絲興奮與期待。仔細看的話會在路上發現到一些奇裝異服的怪傢伙,例如透明雨衣下只穿花俏的丁字褲,或是哆啦●夢緊身衣版本... 儘管食堂區攤販都開了,我就算全身無力還是吃不下東西。但發現有賣水煮玉米,覺得還是得吃點東西所以就買了。 結果這真是一根飽滿的神奇大玉米,甜到不可思議,馬上讓我覺得自已復活了一半!所以之後幾天又吃了好幾次,這是繼溫泉後另一個讓我很有安全感的東西。黃澄澄的樂觀。 幸好約莫兩點時雨慢慢停了,(其實我因為沒辦法睡所以在外面晃到雨停)才敢把睡袋拿出來,不然無處可逃的返濕與寒意真讓人精神緊繃。
白天要把握陽光曬衣服,臨走前保險起見還是得收好
*
隔天是時雨時晴的天氣,偶而露臉的太陽真是前所未有的可愛。先前進到主舞台"Green Stage",(我跟夥伴Gina今天決定分開衝團)
巨大的空地有三分之二的區域擺滿了露營椅及野餐墊,人們或坐或躺。靠近舞台的三分之一區域則有許多人站著搖擺,所謂的"搖滾區"更由柵欄區隔,會控制進入人數。
這張只是為了顯示我的相機被濕氣搞成這樣...
為了節省體力所以背靠著搖滾區後端的柵欄,看了英國樂團The Cribs.他們是現場魅力勝過專輯的走向,三兄弟挺泰然自若的駕馭氣氛,近期加入的資深團員Johnny Marr也有種沉著帥氣。 且我期待的曲目都有唱到。像是"Mirror Kisser"便是前奏一下大家就知道要跳的爽朗曲子。
"Be Safe"則是很特殊的一首,螢幕撥放出Sonic Youth的Lee Ranaldo唸詩句的畫面,The Cribs再配合上音樂,他們自己也會唱些歌詞卻很神奇地不會干擾詩句,交織出有些悸動、有些不知所措的情緒。
* 不過以上不是我今天的重點,我聽完就開始往深山趕路了──為了Taylor Hawkins & The Coattail Riders.
Taylor是Foo Fighters的鼓手,自己另組了此個人創作團。他跟Dave Grohl是很好的朋友! Fuji Rock有很多個舞台散落在山間各空地,現在要到達的是很深入的一個。我的體力還沒從前兩天的折騰中回復,路上我還是乖乖點了碗乾拌拉麵。加了酸梅露讓沒胃口的我也覺得很美味。
買麵的地方。這裡吃一頓大約花費500~1000日幣,以日本物價來說是良心價了。
一個人坐在涼爽的小溪邊吃著麵,我發現自己開始著迷上這之中的"規則"──身體的需求都被放大,不好好吃東西的話就不只是飢暢轆轆,而是會頭暈目眩。要是受寒不是打噴嚏就算了,之後幾天看你怎麼玩。 而這些都解決後,就只剩下搖滾樂跟你自己了,沒別的東西;沒有零碎雜務、沒有人際關係,連要移動到舞台去都得靠自己雙腿跋涉,我們存在的世界從沒那麼簡單明瞭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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走到深山處的舞台大約要半小時以上,(我走很快而且在人群中鑽啊鑽的,正常走法應該會更久)到達"Field Of Heaven"舞台的時候前一樂團The Entrance Band還在表演。
挺不一樣的現場,仿古到嬉皮時代的迷幻味道,強調電吉他演奏的形式是Jimi Hendrix的後裔。因這種類型而著迷的觀眾...氣質跟主舞台那邊的人口有點差別;更不用說從搖擺的方式看得出來,他們的心靈已不知被音樂傳送到哪去了。
這個小型舞台區域的佈置正好是原始部落的味道,成排的白色棚頂與樹枝裝置藝術很搭配。人比起山下少很多而氣氛很好,彷彿這個地方是我們共同分享的秘密。
The Entrance Band表演結束、觀眾們幾乎都先離場,所以! 我趴到了欄杆正中央!離Taylor上場還有一個小時,然而我當然從現在開始就要像棵樹似的守在這裡。穿上雨衣淋著漸大的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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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鼓具被工作人員推到舞台最前面時是真是讓我倒抽一口氣,這場表演本來就是以Taylor打鼓兼唱歌為主秀,但真的沒料到會離我那麼近。然後他與團員們上場了,Taylor就這樣坐在‧我‧的‧面‧前!
果然是Dave Grohl的愛將,每個打擊的起落都好乾淨、迅速又強勁;Taylor的風格比Dave花俏些,而他們打出來的結實音色都挾著毫無疑問的執意,如同獵食者的凝視,使人肌肉緊繃、空氣變得沉重。
如此野獸氣息的音色還沒在他們以外的樂團現場聽到過,甚至難以透過音響從錄音作品中感覺到。
鼓點比想像的複雜、Taylor還得歪著頭唱歌,(歌聲很穩很棒!) 還不吝嗇三不五時來段solo, 過癮到極點。他掌握了以鼓為主角的優勢,多做出各種節拍上的加速、猛煞、爆發等橋段,許多曲目的現場版本更有鮮活的生命力。
另外也注意到,他偶爾不經意又俐落的轉動鼓棒──挺令人心曠神怡的小動作,不似炫耀的味道,倒是賦予這兩支鼓棒更多象徵,像是魔術師用來魅惑群眾的手杖,也像是交響樂表演中的指揮棒那種焦點似的角色。(要比這點的話...Dave單純是直立猿人抓著石斧,這還是招牌特色...)
在激動之中,雨也不知什麼時候停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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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我有在考慮要忍痛先行離場,因為還得衝回主舞台趕上禿鷹團表演。 為了Dave。結果這時...Taylor說了一句話:我有個朋友要來幫忙了!
咦!?
啊啊啊Dave來串場了!!
本來覺得不用妄想Dave來找他的好哥們,舞台那麼遠、表演時間又太近,但這傢伙就是他媽的出現了! 在‧我‧的‧面‧前!!Taylor讓出位子並在旁邊拿起麥克風,他們表演了一曲Foo Fighters的歌"Cold Day In The Sun".
要命,為什麼我對當下整體的記憶很模糊;有感覺到張大嘴歇斯底里尖叫,但是聽不見自己的聲音。舞台上其他人忽然都不存在了,看著Dave坐上鼓席,對他的鼓聲、對音樂卻毫無印象,只知道他的頭髮在黃昏陽光下是溫暖的棕色、當低頭時可以看見紮在腦後的馬尾;我還一一確認了他正揮動中雙臂上的刺青...(幹,又寫到自己害羞起來了)
短暫得令人心碎,Dave在全場的失心尖叫中與Taylor擁抱、對我們擺了欠揍的回眸一笑後離場;Taylor坐回鼓席,再表演了一首"It's Over"做收尾,但還不足以讓我回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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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結束後我便加快速度往主舞台移動,就算又在飄雨我還是趕得滿身大汗。(Dave倒應該很從容吧,他們好像有工作人員專用道)
到的時候禿鷹竟也還沒開場。我進入搖滾區,這次決定稍微站後方一點、冷靜聽音樂,反正剛剛已經近距離看夠了。不過還是注意到Dave下來這裡後有些不一樣,把長髮放開了,(戰鬥模式?) 一改剛剛在Taylor那邊陶然的表情、而又凝鍊了起來。
禿鷹的聲音比涉谷場時更細密好聽。Fuji Rock的音響確實是厲害,不管站在哪個點,聽到的聲音都夠力道而不混亂、不刺耳。且我感覺到,一些樂團只是被動的讓這音響陣勢去放大他們,禿鷹團的歪斜性格卻是明顯乘此機會更無法無天!
Homme大哥操弄吉他的每道顫動、Dave叔鼓擊的黑暗震波、(比Taylor兇猛2.6倍)與J.P.J.讓人下意識停止動作的鍵盤獨奏,我仔細的用身體去記憶每個環節。在心裡慢慢與他們道別,已經滿足到不會有失落感。
*
今晚收場的是MUSE,聲光效果像是要把觀眾送上太空艦,"Supermassive Black Hole"這首的確像歌名那樣遼闊又深邃。
但只聽了半場,主要是今天對我來說已經完全的足夠了,且我想跟這種飄然的餘韻獨處。現在求的只是泡一次舒服的溫泉、溫泉、溫泉...所以我再也擠不出力氣多站久一點,趕緊回到露營區泡溫泉去;最後一肚子暖暖的睡得像冬眠的熊。
(沒有溫泉的話我真覺得自己會因痠痛、汗水跟泥巴而崩潰,由此可見我還不夠資格衝音樂祭之王Glastonbury...?)
<2018按:當時真是太悽慘又太激動,完全沒有拍照嘖嘖...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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